设为首页 | 加入收藏
当前位置:湖南政研网>机关党建>机关文化

李科: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残拓之谜

来源:湖南日报 作者:李科  时间:2025-06-09 10:35:22

《藏真律公帖》局部。故宫博物院藏

《自叙帖》局部。

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拓片。31厘米×52厘米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

李科

“……针信手缝,惆怅无人试宽窄。时时举袖匀红泪,红笺谩有千行字。书中不尽心中事……”这是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一幅31厘米×52厘米的残破拓片——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。

作品创作时间不详,资料极少。关于作者,众说纷纭,一度传为怀素。

西泠印社2011年组织的中国古代书画作品春季拍卖会上,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的书法真迹《临怀素“寄边衣诗”》以230万元成交。有学者追溯考究认为,怀素曾创作《裴说寄边衣诗》草书,董其昌见过完整版本并临摹。互联网上也不乏将此件拓片标为怀素真迹,进行推崇。

然而,笔者认为,这幅作品并非怀素真迹。

草圣怀素与诗人裴说的百年时差

书法界与史学界公认的零陵僧——草圣怀素,生于公元737年,圆寂于公元799年左右。他所处的时期是从盛唐到中唐时期。

而《裴说寄边衣诗》中的“裴说(yuè)”,则是晚唐时期的重要诗人。

裴说为桂州(今广西桂林)人,虽生卒年不详,但史料清晰勾勒出其人生轨迹。生于乱世,自幼勤奋攻读,早年窘迫于乱离,奔走于道路,诗句“避乱一身多”道尽时代沧桑,引发时人共鸣。

裴说至京城多年,每年均以历年所作五言诗十九首投于各显要门下,以求赏识,然久不及第,有人讥笑他复行旧卷,怎无新作?裴说却不以为然,解释说:“只此十九首苦苦吟来之诗尚无人见识,何需再用它诗?”

唐哀帝天佑三年(906年),裴说终于丙寅科状元及第。天佑四年(907年),唐朝灭亡,天下大乱,裴说见仕途无望,携家眷南下,先在湖北石首暂居半年,后因战火再度逃难,最终在返乡途中离世,推测卒于公元910年前。

裴说确有诗作《寄边衣诗》存世。现存《裴说诗词全集》(52首全)收录了该诗原作,内容为:“深闺乍冷鉴开箧,玉箸微微湿红颊。一阵霜风杀柳条,浓烟半夜成黄叶。垂垂白练明如雪,独下闲阶转凄切。只知抱杵捣秋砧,不觉高楼已无月。时闻寒雁声相唤,纱窗只有灯相伴。几展齐纨又懒裁,离肠恐逐金刀断。细想仪形执牙尺,回刀剪破澄江色。愁捻银针信手缝,惆怅无人试宽窄。时时举袖匀红泪,红笺谩有千行字。书中不尽心中事,一片殷勤寄边使。”

将诗作原文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狂草残作《裴说寄边衣诗》比对,内容完全吻合,足见该作品是依诗而作的草书无疑。

但这也引出核心疑问:若《裴说寄边衣诗》确为晚唐裴说所作,那活跃在盛唐至中唐时期的怀素,如何能在生前见到这首诗?唯一可能的解释是:怀素之前另有一位同名诗人“裴说”作《寄边衣诗》,或存在名为“裴说寄”的作者曾写《边衣诗》。但通过查索,唐初、中唐都没有一个署名“裴说”或“裴说寄”的出名诗人,前朝也未发现。

这一无法跨越的时间鸿沟,成为否定该狂草为怀素真迹的铁证。

狂草拓片的“形”与怀素真迹的“神”之差

再从书法技艺层面审视,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残作拓片,虽乍看有怀素中年时期巅峰之作痕迹。但仔细一比较,就可发现,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只留其形、不存其神。

怀素中年时期的书法创作已臻化境,其笔法兼具狂放之姿与法度之美,尤以三幅作品为典型。

怀素中年巅峰之作数《自叙帖》无疑。《自叙帖》为怀素自述其生平大略,兼录颜真卿、张谓、戴叔伦等人对其的赠诗成文。通篇为狂草,笔笔中锋,如锥划沙盘,纵横斜直,无往不收;全卷强调连绵草势,运笔上下翻转,忽左忽右,起伏摆荡,有疾有徐,有轻有重,通幅于规矩法度中,奇踪变化,神采动荡,实为草书艺术的极致表现。它是怀素流传下来篇幅最长的作品,世称“天下第一狂草书”。

再看“游丝笔”典范的行草书《藏真帖》。公元772年末,怀素于洛阳求教于颜真卿,史称“洛下论书”。此次交流留下两件珍品:颜真卿作《怀素上人草书歌序》,怀素则写下行草书《藏真帖》。《藏真帖》6行、51字,用笔瘦劲而字形圆浑。“颜尚书”三字雄健高标,特立独出。作品后三行快意书写,显露出怀素“若有所得”的喜悦之感。后人将《藏真帖》与《律公帖》合刻于一石,立于西安碑林第三室。此帖笔法瘦劲,顿挫鲜明,线条飞动,极有力度,富有神采。点画粗处如坠石之势,细处如闪电遗光,迅疾骇人,不时有狂癫之态,然左绕右旋而不离法度。

《四十二章经》,则是怀素禅意与狂草的浑然天成。唐大历十三年(778年),秋意渐浓时,怀素云游至南雁荡山。他尽情观赏了雁荡的奇峰、怪石、巨嶂、飞瀑,与高僧深入探讨佛经,品尝山中生态美食,心境惬意。仰慕怀素大名的精舍住持索书留念时,怀素欣然抄写了小乘经典《四十二章经》。《四十二章经》书卷中,狂草奇幻无形,恍如笔走风雷,满卷游龙委蛇。

《自叙帖》作于怀素40岁,《藏真帖》作于36岁,《四十二章经》作于42岁。拿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对比这三幅作品,可见两重明显差距,高下立判。

笔法生硬,章法局促。怀素笔下线条如“惊蛇入草”,转折处流畅自然,字与字、行与行间呼应贯通。狂草《裴说寄边衣诗》中除了点画有差距外,线条使转不太流畅、首尾勾连不太顺畅、章法布局尤其是上下字之间略显局促,卷面欠清爽,这不符合怀素飘逸浪漫的风格。

字形偏离,习惯相悖。怀素对常用字有独特写法,而拓片中半数以上字形与之迥异。特别是“宽窄”“举袖匀红泪”“谩”“千行字”“中”等字,写得生硬、难产,与怀素作品中同类字判若云泥。

怀素的书法于狂放中见精微;而残拓片仅模仿其外在形制,却在笔法韵律、章法气韵和书写习惯上暴露了“匠气”。这种“形存神亡”的差距,正是其非怀素真迹的又一铁证。

(本文作者系永州市文联副主席、永州市怀素书法研究院院长)

相关文章

Copyright © 2017 www.hnzy.gov.cn 湖南政研网 湘ICP备18001534号 版权所有
主办单位:中共湖南省委政策研究室 承办单位:中共湖南省委政策研究室办公室、政策研究事务中心 技术支撑:红网